“早上從小區(qū)經過成都數字天空科技校招，看到圍了很多人成都數字天空科技校招，還有警察在。聽說是幼兒園跑路了，再一看卻是我給自家小孩報名的幼兒園?！奔易〕啥际绣\江區(qū)的李女士，今年1月繳費7.2萬元，給自家小孩報名成都市弋果美語英語培訓學校錦華校區(qū)旗下的國際部幼兒園，按計劃，她的兒子將于明年9月入園。但12月16日，當她經過這家幼兒園時，才發(fā)現幼兒園關門了。

和李女士一樣遭遇的還有至少500多名成都家長。事情的起因來源于弋果美語少兒培訓機構的一紙停課通知。

12月15日夜晚，成都弋果美語4個校區(qū)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突然宣布停課。多名中教老師在班級群發(fā)布一則學校停辦關停的通知后立馬退群，留下一群錯愕的家長。

“當天上午老師都還在群里安排第二天的課程，晚上突然宣布停課?！庇屑议L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公開資料顯示，弋果美語總部設立于上海，并在南京、成都、上海、廣州、深圳、東莞、廈門等地設立高端直營校及幼兒園。目前在成都的業(yè)務包含少兒英語培訓與幼兒托育。此次關停的校區(qū)包含錦江區(qū)綠地468校、成都紅唐校、武侯萬達校和錦華萬達校，其中前三家是培訓機構，之前主要業(yè)務為少兒英語培訓，“雙減”后主要以語言文化、創(chuàng)意美學、音樂戲劇為主。錦華萬達則既有培訓機構又有幼兒園。

截至12月17日，家長代表提供的信息顯示，此次事件涉及526名學生，需退金額高達990萬元。其中有家長繳費近10萬元，一節(jié)課都沒上。

弋果美語門前的家長

關停當月還在進行繳費宣傳

對于弋果美語的關停，諸多家長表示，此前毫無征兆。

今年7月，多名家長擔心弋果美語的經營狀況，為此咨詢了校方。校方當時的回復表示，弋果美語屬于非學科類培訓機構，不會受到影響。

“大概七八月份，我反復詢問機構有沒有問題，得到的回復都是沒問題?！蓖跖空f。她在今年7月份繳費3萬元報名弋果少兒英文培訓。

王女士與弋果美語老師的聊天截圖

然而在此次關停事件爆發(fā)后，家長代表在與弋果股東談判過程中才得知，該機構在六七月份已經營不善。“股東說是因為疫情，六七月份的時候已經很難了，但覺得可以繼續(xù)支撐下去，所以就沒對外宣稱經營不善。”秦先生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他作為此次事件的家長代表，參與了兩次與弋果4校區(qū)股東的直接談判。

據悉，6月到12月期間，弋果美語仍在堅持招生，宣傳續(xù)費繳費活動，甚至在關停當月還在舉行繳費優(yōu)惠活動。不少家長表示，在這些優(yōu)惠活動的刺激下，他們選擇在11月、12月續(xù)費或者繳費。有報名弋果旗下的幼兒園春季班的家長表示，自己在10月繳費3.8萬元，11月校方告訴她開班人數不夠，鼓勵她推薦朋友一起報名。

有弋果美語員工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在近半年的時間里，公司層面多次鼓勵員工對外多招生，讓家長盡快繳費。弋果美語紅唐校區(qū)12月的續(xù)費活動“感恩回饋月”的宣傳海報顯示，續(xù)費一學年享8折起優(yōu)惠，有機會抽取最高999元、最低666元現金抵扣券，100%中獎。

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活動的時間為12月1日至12月15日，而12月15日正是包括紅唐校區(qū)在內的4校區(qū)關停之日。

和家長一樣震驚的還有弋果美語的員工們。多名員工表示，自己也是在12月15日下班后，才接到領導發(fā)到群里的閉校通知，讓他們將通知轉發(fā)到各個家長群里，并要求他們告訴家長，后續(xù)的問題通過添加通知里的二維碼，有專門的后續(xù)小組負責。

“發(fā)完之后，領導告訴我們可以退群了，然后他也就退了。”員工小張說，她于今年9月加入弋果美語，還處于試用期，未簽正式合同，本來12月該轉正，但沒想到機構關門。

“12月14日，校長主管還在工作群里發(fā)布開課通知，要求我們按時到崗。”小張說。在這3個月內，未聽到任何機構經營不善的消息。

弋果發(fā)布的員工通知顯示，弋果將員工薪資結算日期截至2021年12月15日，社保公積金繳納至2021年11月。對此，小張并不滿意?！鞍凑张c公司簽訂的勞動合同，寫明了公司經營出現困難，應提前30日書面通知員工?，F在突然告知我們不用來上班了，明明干到了12月15日，12月的社保還不繳，我們的社保也斷了?！?/p>

弋果美語突然關停的行為是否違法？

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高級顧問張地峰律師分析認為，弋果美語未與消費者進行協商有關退費事宜而單方突然關停，不僅有違商業(yè)誠信，也是嚴重的違法行為?！笆紫龋瑥姆申P系的角度講，弋果美語與消費者之間是構成提供教育服務的合同法律關系，受到《民法典》和《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法律法規(guī)的規(guī)制。對消費者而言，弋果美語在未提前通知消費者的情況下突然關停，不僅構成了違約行為，也侵犯了消費者的知悉權和財產權等合法權益。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五十三條有關規(guī)定——經營者以預收款方式提供商品或者服務的，應當按照約定提供。未按照約定提供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履行約定或者退回預付款，并應當承擔預付款的利息、消費者必須支付的合理費用?！?/p>

張地峰還表示，根據《勞動合同法》規(guī)定，企業(yè)因經營困難單方解除勞動合同需要嚴格遵守法定要求和法定程序，應當按照勞動合同約定的合理期限提前向工會或者全體職工說明情況，聽取工會或者職工的意見后方能啟動解除勞動關系?！耙虼?，對員工來說，弋果美語突然關停涉嫌違反《勞動合同法》有關規(guī)定，也屬于違法行為?！?/p>

工商信息12月份變動頻頻

在公司瀕臨倒閉的最后一個月，相關校區(qū)的變動十分頻繁。

天眼查APP信息顯示，此次關停的校區(qū)之一，綠地468校背后的注冊公司為成都市錦江區(qū)弋果美語英語培訓學校有限公司。該公司在12月3日對外投資新增一家名為成都頤果四六八教育管理有限公司的企業(yè)。12月15日，機構停課當天，對外投資新增一家企業(yè)成都逸洛教育咨詢有限公司。

綠地468校的董事長蒲翠羽，在該校區(qū)關停的前一天和當天，相繼退出成都逸洛教育咨詢有限公司、成都市博雅有為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的股東。此外，該校區(qū)的最大股東，成都頤果教育管理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范志偉，在12月9日投資了成都市錦江區(qū)弋果錦華托育服務有限公司，即弋果美語錦華萬達校區(qū)的托育幼兒園。12月10日不再擔任該托育機構的法定代表人。

錦江萬達區(qū)的托育幼兒園，也在12月發(fā)生了股權變更。天眼查信息顯示，成都頤果教育管理有限公司在12月9日退股。有家長針對此行為咨詢成都當地律師，該律師表示成都數字天空科技校招：“在12月9日退股的行為，有可能是為了逃避責任。”

跑路校區(qū)并非直營店，幼兒園也無辦學許可

隨著維權活動的進行，諸多問題也暴露在了家長面前。

在機構關停的第一時間，有家長聯系了弋果教育總部。弋果總部于12月16日回復的“致家長函”表示，此次“爆雷跑路”的4個校區(qū)不是直營校，分別由成都市錦江區(qū)弋果美語英語培訓學校有限公司、成都高新區(qū)弋果美唐英語培訓學校有限公司、成都頤果喜閱培訓學校有限責任公司、四川高朗教育咨詢股份有限公司武侯分公司全權運營管理，屬于獨立經營、自負盈虧的獨立企業(yè)。

對此，有家長表示不解。“報名的時候還給我強調了是總部直營，我覺得靠譜就報了。而且費用跟直營店沒有任何區(qū)別，為什么不能找總部，一句加盟店就算了嗎？”

張地峰律師分析認為，此次事件涉及到“連鎖經營”的法律性質問題。連鎖經營一般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直營店，屬于品牌方直接管理的分店，可能是總公司的分公司，也可能是母公司的子公司，還可能是指定人員開設的個體工商戶。還有一種是連鎖經營方式，即加盟，在法律上的定義為“商業(yè)特許經營”，即特許人以合同形式將其擁有的經營資源（商標、企標、專利、專有技術等）許可其他經營者使用，被許可人按照合同約定在統(tǒng)一模式下開展經營，并向許可人支付許可經營費用的經營活動。

“由此可見，針對加盟店模式的連鎖經營，由于是以合同約定為基礎的，合同雙方主體在法律上是相互獨立的，即便合同有約定監(jiān)督條款，也只約束合同雙方，與消費者并無直接法律關系，因此消費者直接向品牌總部索賠確實存在法律困境。當然，也有例外情形，實踐中如品牌許可方授予加盟方代理商、直營店等權利證書，足以讓消費者認為加盟方系品牌方的代理人，則消費者可要求品牌總部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本案中弋果美語總部的表態(tài)是否合法，需要結合有關證據進一步分析判斷?！睆埖胤逭f。

讓家長疑惑的不僅是直營與加盟之分。更讓一部分家長大跌眼鏡的是，自己報名的錦華萬達幼兒園實際上沒有幼兒園的辦學許可，而是托育資質的機構。而這也是在此次關停事件后，家長代表找到教育局咨詢后才得知的。

李女士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在前期與校方的交流過程中，校方多次口頭宣傳為“幼兒園”，且自己多次提到報名幼兒園，對方并未糾正。而在入學協議上的注冊信息顯示，她所報的業(yè)務中文為“國際課程”，英文是“kindergarten”。“我當時想‘國際課程’就是國際班，‘kindergarten’不就是幼兒園嗎，按照國際管理，托育的英文應該是‘nursery’或者‘daycare'吧成都數字天空科技校招！”李女士說。

對此，張地峰認為，弋果美語在不具備辦學資質的情形下，若口頭宣傳為“幼兒園”的現象屬實，就會涉嫌虛假宣傳。按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四十五條“廣告經營者、發(fā)布者發(fā)布虛假廣告的，消費者可以請求行政主管部門予以懲處”“消費者因經營者利用虛假廣告或者其他虛假宣傳方式提供商品或者服務，其合法權益受到損害的，可以向經營者要求賠償”等有關規(guī)定，受到欺騙和誤導消費者如遭受損失的，可以向經營者要求賠償。

教育機構跑路，家長如何維權？

12月17日，弋果美語錦華萬達校給出了4項學員安置方案。但家長并不認可。

方案一是給學員轉校，但可接受名額只有120個學位。家長維權代表秦先生表示：“突然關校后，品牌方開始劃清界限，聲稱這些校區(qū)屬加盟商運營，財務獨立核算，自負盈虧。其他非同一加盟商的校區(qū)存在著利益不一致、不對等的情況，憑什么愿意接收這4校的孩子呢？”

方案二是轉為線上課程。但因為弋果并非專業(yè)在線教育品牌，家長們對在線課堂質量表示質疑，此外，該種方案也無法解決幼兒園（托育資質）的問題。

方案三是去其他機構消課。該方案目前也仍處洽談對接階段。

方案四，也就是家長們最關心的退費問題。弋果錦華萬達校方面表示，因公司已無資金可以退費，所以將以資產清算方式進行。方案顯示，弋果美語錦華萬達校的應收賬款減去應付賬款后，最多僅剩18.3萬元。這與家長們預繳的費用相比，差距甚遠。

對此，張地峰認為，弋果美語錦華萬達校提出的解決方案，一定程度上回應了家長的關切問題，從這個角度上看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家長作為教育服務的消費者，有權對弋果美語給出的方案提出質疑和質詢，并與其協商其他解決方案，弋果美語無權強迫家長必須接受該解決方案。對于弋果美語給出的解決方案不滿意的家長，可以依法采取法律措施進行維權。

遇到教育機構“跑路”，家長又應如何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張地峰建議，主要有4種方式：一是協商，家長可嘗試主動與教育機構溝通退費事宜，通過與機構法定代表人、校長等直接負責人員協商的方式，主張培訓機構退還已經交納的學費；二是投訴，家長協商無果后，可選擇針對培訓機構的具體違法違規(guī)行為，向有關的主管行政機關報告并要求處理，包括向消費者協會、教育局、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等機關反映情況并主張維權；三是訴訟，對于遭受損失的家長，也有權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及時保全機構財產，通過訴訟手段追究機構的法律責任；四是報案，教育培訓機構“卷款跑路”，不僅可能涉及民事訴訟，部分教育培訓機構的經營模式可能同時涉嫌非法集資、挪用資金甚至合同詐騙等情況，家長還可以向公安機關進行報案，公安機關根據不同的案件情況和性質，決定是否立案并啟動刑事程序。

欄目主編：秦紅 文字編輯：董思韻 題圖來源：圖蟲創(chuàng)意 圖片編輯：項建英

來源：作者：中國經濟周刊 郭霽瑤